走出山区志在远方, 立足巴黎, 老华侨罗周美风雨中的辉煌

法国目前大约有华侨华人60多万，随着华二、三代不断成长，他们从事的行业也走向了多元。现在除传统餐饮业之外，涉足房地产业、旅游业、免税店、律师事务所、会计事务所、烟草店、酒吧等多种行业，进出口贸易更是一枝独秀。他们大多数居住在大巴黎地区，形成了三区、十三区、十九区等“唐人街”和欧拜维耶“华商城”等华人聚居区，其事业发展的速度，令法国其它的族群刮目相看。

据法国有关资料统计显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1911年人口统计，法国共有284名华侨”。这是官方的统计，但实际的华人人数远超过这个数字。当时法国社会稳定、经济繁荣，管理相对宽松。尤其是小摊贩，四处流动，不去办“派司”很正常。到了今天，法国的经济已不同当年，但是依然有很多来之非洲、印度、巴基斯坦人，也有部分中国人在各个景点售卖旅游紀念品，矿泉水等小商品，警察也无可奈何。

法国是欧洲的门户，也是一个中转站，华人出国到欧洲谋生者，从海路都是先到法国南部港口马赛。然后通过同乡亲戚朋友的关系，转到巴黎里昂火车站附近的“唐人街”，这是在一战前，已经聚居了一批青田人、温州人，在这里做小生意和流动小摊贩。“老客带新客”，是老一辈华人的优良传统。

走出山区志在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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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周美

罗周美先生，1903年5月11日，出生于青田四都大坪山村(现属汤垟乡)。青田县是一个美丽的小山城，境内山峦起伏，山上盛产美如玉的腊石，以石雕闻名天下。青田山多地少，有“九山半水半分田”之称，人均只有三、四分耕地，难填温暖。当地流传着一句諺语：“山头人三件宝，火笼当棉襖，竹篾当灯草，番薯干吃到老。” “1990年，全县49万人口中，仍有29万人是贫困人上、贫困比例达百分之六十。”大坪村更是山高岭陡，土地贫瘠，村民主食靠种蕃薯为生，生活极为贫困。1912年，青田遭受涝灾，大水冲没罗家仅有的几亩薄田，家人的生活就更加艰难。为了谋求新生活，他的父亲罗正善，将全家搬到罗坑村定居(现章旦村)。其实，罗坑村比大坪山村好不了多少。这里也是山区，人烟稀少，总共只有三户人家，收入甚微。

罗家有兄弟五人，周美居长，因家贫困无法供他读书，从少参加劳动，15岁便随父亲到深山老林烧炭，既脏又累，苦不堪言。但是炭是当时唯一能卖钱的商品，以供家庭购买必要的生活用品所需。

1924年，罗周美与吴云英结婚，翌年生长子绍奎，添丁之喜给家里带好来了欢乐，也给家庭增加了负担。 据青田县志载：“光绪年间方山奎岩出国者76人，有少数人赴欧。”“1888年，青田魁士村詹阿有赴法国经商。”

1908年，青田人叶廷芳，带着雕刻刀从陆路经西伯利亚、俄罗斯、东欧，于1911年到达法国，后来，定居在巴黎里昂火车站附近，从事提卖和流动小摊贩工作。到了上世纪三十年代在夏隆街1号，开了一间小商品商店，批发给从事提卖小商品的小商贩。

1915年2月20月至12月4日，青田人陈琪携青田石雕参加“巴拿马世界博览会”。中国共获奖品种一千二百多项，青田山口艺人周艺山的“松鹤大屏”“瓜盒”等十二件作品都获得银奖，高价出售，从此青田石雕，扬名海外。同时，也让大山里的村民，听到、了解到外面的世界。“石雕之路”，美丽的传说，渲染出不少“海外淘金”的故事，带动了青田人海外谋生的热潮。

1925年，罗周美22岁，为了改变家庭贫困的状况。他与堂舅周福泰商量一起到欧洲闯荡江湖。得到全家的支持，全力以赴一起筹借盘缠，先乘舴艋船到温州，再转道到上海。

当时的上海已经有专门的职业“包客”，包办出国的护照和轮船票，等待办好一切出国手续和订好船票。罗周美在上海偕同53位同胞，离开黄浦江口，一起登上法国的邮轮。经香港，越南、绕道新加坡，面对茫茫无际的大海，经过漫长的海上旅途，于1926年2月抵达马赛港口，在老客的指引下到了巴黎。

立足巴黎努力工作

法国经历过第一次世界大战，工厂已经逐步恢复生产，劳动力依然有很大的需求。罗周美在一家锯板厂做苦力，由于中国国弱民穷，加上语言不通，受到不公平待遇，歧视欺凌也是家常便饭，寻衅是非之事也时有发生。有一次，一个法国人要与周美摔跤比武，他想比武一定会有损伤，他婉言相让相劝，力争和平共处，心想人在异乡，即使取胜，也难免要吃亏。对方却不依不饶咄咄逼人，非要与他较量不可。周美为了维护他的尊严，建议搬木头比力气。他指着一段约200公斤木头说：“看谁拿得动”。外国人冷笑说：“你拿得动吗？”周美二话不说，走了过去，弯下腰将木头抱了起来，並就地转一圈，然后徐徐将木头放回原地。挑战者硬着头皮去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憋得面红耳赤，木头依然不动。周美以自己的优势令法国人刮目相看，他用中国人的传统美德和智慧化解冲突，並且与他们交上了朋友，从此逐渐站稳了脚跟。

1927年周美转到雷诺汽车厂做工，一般月薪1000法朗，但是工厂按件计酬。他年富力强，手脚敏捷，又能吃苦耐劳，加班加点，收入也增加许多，每月收入可达1500法郎。他一直工作到1932年，因思念家乡亲人，决定回国探亲。当家人得知消息后，十分高兴，特地养了一头大肥猪和一群鸡鸭，准备给周美接风，好好热闹一番，过一个全家团聚的欢乐之年。谁知祸从天降，一场大火烧毁了全部房屋和财物，连那头大肥猪也被活活烧死。

当周美抵达家乡时，眼见家中的财物和几十年的积累化为乌有，面对断壁残垣，满目瓦砾，无比伤心。但是周美是一个坚强乐观的人，面对现实，强忍心中的悲痛，与往年一样与家人过了一个团圆年。1933年2月，他与家人商量后，全家迁移到永加县(现温州市瓯海区)南白象霞芳村。周美向当地典租2间正房和6间厢房，並买下20亩水田，使全家有了安身之地。

1934年4月，罗周美第二次出国，6月到达巴黎。他开始与友人合股开办“美中公司”，经营小百货，由于经营不善，不久结束营业。后来经营小皮件工场，因能吃苦耐劳，省吃俭用，数年后略有积蓄，1940年再度回国。当时中国正处在国难当头，日寇步步进逼，大片国土陷入敌手。天灾人祸，物价飞涨，人民生活极为贫困。全国人民经过了八年艰苦的抗战，最后，迎来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

1952年9月，罗周美经温州市人民政府的批准，第三次出国。他先到香港，滞留三年半，于1955年5月5日抵达巴黎。

此时法国华侨华人数量己有所增加，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华工，有部分留在法国生活。据“歌梅驿华工联谊会”，1935年的统计，当时在法国境内有华工10600人，其中有900人与法国妇女结婚。巴黎三区是当时最大的“唐人街”，华工韩庭华就定居三区成家立业，后来在市长街开钟表店。温州籍的同胞大多数集中此地，从事皮件的加工和小皮件生产。

艰苦创业回报社会

罗周美开始在同乡皮件工场帮忙，1934年与友人合资开办公司，经营小百货，由于经营不善而关闭。翌年4月，在巴黎三区30 Rue Chapon租了门面房，隔成三间，前面为店，中间当工场，后面是住家，自立门户，自产自销，生产经营小皮件。由于业务的需要，于1960年把夫人和孩子良华相继接到法国。他们经过周密的调查和认真的思考，对产品的品种和样式进行了改革，推陈出新，使新产品适应市场的需求。此后，二子迪华、四子长华相继出国协作经营，全家同心合力，生意日益兴隆。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到七十年代初，法国的华侨群体，是以温州、青田籍人为主。一般来说他们文化程度不高，也不懂法语，每天除了工作、干活、基本上没有什么联谊、文化娱乐活动。他们在辛勤劳作之余，生活的单调与内心的寂寞可想而知，他们多么希望有一个倾诉和谈心之地。

1964年1月27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和法兰西共和国共同宣布，两国正式建立外交关系，並互派大使。法国政府当时的这个举措，震惊了整个西方社会，人们都为当时总统戴高乐将军的高膽远瞩和大胆果断的决定而叹服。

面对新的形势，法国华侨华人酝酿成立华人社团被提上了议事日程。定名为“旅法华侨俱乐部”(现为法国华侨华人会)，1972年得到法国政府的批准，这是中法建交后第一个法国华人社团，首届会长为杨岳。

老华侨罗周美先生，助人为乐，有口皆碑。因为他深知在异国他乡生活不易，同乡经济遇到困难，凡亲友之间有发生矛盾，都愿意找他商量。他总是义不容辞，尽自己的力量伸出援手，热情给予帮助解决。因此受到侨胞的敬仰和爱戴，大家亲切地尊称他“周美伯”。

1974年12月，青田旅法华侨詹仲轩回国时，看到自己的儿子已经亡故，儿媳杨碧如带着4男2女6个孩子，生活非常艰难。他自已出国时带走了大孙子，一到法国就向中国使馆申请，终于办理好儿媳和3个孙子的出国手续。杨碧如接到公公寄来的机票欣喜若狂，带着儿子到北京机场乘飞机出国。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北京上飞机早一天，她的公公詹仲轩在巴黎病逝。杨碧如到了巴黎如雷轰顶，不知所措。外国婆婆素不相识，语言不通。料理了公公后事之后，外国婆婆认为丈夫已死，没有负担中国的媳妇和孙子的责任，她只允许她们一家住到圣诞节。幸好周美伯得到消息，驱车赶去慰问：“人死不能复生，我们一起想办法。”

周美伯果不食言，联络几个老乡一起想办法，大家出钱出力，为杨碧如租了房子安顿下了，并买裁缝车在家里，帮外国人工厂外加工服装。杨碧如不负众望，她心灵手巧，不分日夜努力工作，很快生活稳定下来。以外，杨碧如以中国人的孝道，每个星期带着孩子去看望婆婆，有时邀请婆婆到家里作客。年长日久，周周如此，终于感动了外国婆婆，她自愿拿出自己的积蓄40万法朗，给媳妇买了一套公寓。后来，周美伯参加中国观光团来到青田，又把杨碧如的2个女儿带到巴黎，全家终于团聚。

1980年，旅法俱乐部为了会务发展的需要，购置了庙街43号新会址，这里右邻巴黎市政府，左邻三区“唐人街”，后面是著名的篷皮杜文化中心，前面是巴黎的发祥地老庙街。这里地域适中，交通方便，是一座古色古香的院宅，面积500百平方米，确是一块难求的风水宝地，但是购置和装修需要巨额资金。在叶福澄主席的带领下，大家同心齐力，克服重重困难。罗周美和他的儿子罗良华时任俱乐部执委和常委，带头捐款，深受侨胞的称赞。捐助会址芳名錄中，共有434位芳名和8个酒家。叶福澄、罗周美、任岩松、林昌横等人是属于俱乐部捐肋金额最多的人员之一。

爱国爱乡世代相传

罗周美的三弟较晚到法国，与法国人结婚，育有一男一女。由于英年病逝，他的儿子罗卫国与大伯很亲近，他对侄子疼爱有加如同亲子，经常在他家吃住，侄子婚礼的开支也由他来承担。此外卫国的母亲，也一直在他开的皮包店工作直到退休。中法组合的大家庭能如此和谐，堪称典范。

罗卫国(Emmanul MA MUNG)，1951年出生。法国著名地理学家，法国国家科研中心主任研究员，教授、博士生导师。现为《欧洲国际移民》(European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Journal Migration)学术期刊主编，(Journal of Chinese Overseas)期刊编委会成员。己出版有中国移民专著及合著两部，同时含国际移民领域的编著十二部，並在《地理空间》、《欧洲国际移民期刊》等国际刊物用英法文发表有关海外华侨华人及国际移民研究论文百余篇，学术研究成果在海外华人研究领域中具有重要的影响。

罗周美的二子罗迪华，子承父业，不仅事业有成，同时积极参加社团建设活动。他注重孩子的教育，同时积极融入当地社会。他的女儿罗小可，现为法国中国银行巴黎十三区分行行长，女婿朱人来为巴黎太平洋通出版社社长。多年来，致力于中法两国民间文化交流。

1983年，应国务院侨务办公室的邀请，周罗美和他的儿子良华作为“旅法华侨俱乐部”回国观光团代表回国观光，受到中国政府细致周到的安排和热情的接待。戏剧家曹禺称赞周美先生是“爱国老人”，当年曾任中国驻法国大使韩克华先生握住“周美伯”的手说：“您不是口头爱国，而是真心爱国。”

“树高万丈，落叶归根”，不久周美告老还乡，回到瓯海区南白象霞芳村定居。在家颐养天年期间，他积极为家乡的公益事业出力。当地筑路、造桥、建老人亭、电影院等需要捐款时，总是尽自己的力量大力支持。 这就是大家心中的“周美伯”，他爱国爱乡的精神将代代相传！

法国欧华历史学会叶星球，2022年7月7日于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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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1年11月，刘友煌先生由香港来法国旅游时，在巴黎皇家花园拍照留念。右一是为罗周美先生，右一为周美夫人吴英英女士，右三胡宗益，右四徐成华，左一郑章旭，左二刘友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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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卫国(Emmanul MA MUNG)(众)，作者叶星球（右二）在温州大学

作者：叶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