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动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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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浮动地狱,是指19世纪中,人们对西方殖民者贩运中国苦力(俗称猪仔)而造成海上大量死亡惨剧的称呼。这种罪恶的长途贩运比之非洲黑奴的中程航运,远远有过之无不及。

(1) 超额滥载,草菅人命。随着奴隶贸易的废除,西方殖民地种植园和采矿业劳力顿起紧张,贩运契约华工成为紧迫且十分有利可图的事业。据最低估计,从香港到旧金山船资大约每人40元,回程20元,仅1852年赴美3万华人就有150万元可观的船费。美英法等国为此展开激烈的航运竞争以获取高额利润。各船纷纷在甲板后部改装成船舱以容纳更多的猪仔,美国快速帆船也应运而生。1853年巴拿马铁路公司以每名苦力运费70元高价方租到一艘威廉斯号,按乘客法案只应装450人,但为了尽快取得报偿,却装载了700人。1854年秘鲁船列百达号从香港赴旧金山,在只能载320人船中却载了516人,且船内污垢不堪。西班牙驻澳门总领事为了掩盖超额多装苦力,常谎报船只吨位。1868年俄国船阿冯号1080吨,超额多装苦力谎报为1500吨。法国船埃斯卜兰斯号原为386吨,谎报为900吨。超额多装必然导致苦力大量死亡,但决不会使投机商亏本。如只能装300人的船装上600人,即使中途死去200人,也比按规定只装300人多捞100名的利润。

(2) 如同牢狱,武装戒备。被贩运苦力猪仔拥挤在船舱内,在严重超载下,原定每人15平方英尺铺减至12平方英尺,再至8平方英尺以下,以至只能侧身而卧。古巴华工申诉,睡觉只有一尺地方。以至“日则并肩叠膝而坐,夜则交股架足而眠”。舱内昏暗,部分黑洞洞地一点光线见不到,密麻麻的人群,闷不透气,以至检查人员在里面呆几分钟已经满头大汗,非常难受。这些苦力船不少原来就是贩运黑奴的奴隶船,凡是奴隶船上的一切装备,如铁门、铁栅、防暴器械、大枪、大炮、刀剑、望楼、巡丁等等,无不应有尽有,色色俱全。形同牢狱。秘鲁船唐·胡安号在前后舱口锁上铁栅门,门后各安上一门小炮,炮口正对着舱口,由荷枪实弹带刺刀警卫分班把守,每班4人。“华工已成为十足的囚犯”。

(3) 漫长的航程。这种苦力船全靠风帆行驶,在海上一般都要经过几个月以至半年的折磨与苦难。往古巴、西印度航线有两条,西航线经爪哇、毛里求斯、非洲好望角,再横过大西洋。东航线横过南太平洋,经南美洲合恩角再沿大西洋而上,东西航线都差不多长,其间风势不定、气候变幻无常,一般航程在冬春季须147天、夏秋季须165天,甚有多达226天,230天的。往秘鲁航线也有赤道北与赤道南航线两条,航程因季风不同须75天至120天不等。

据1853年的计算,从香港乘风帆船往各地航程日数有如下表:[1]


在这漫长航程中,关在舱里苦力,积久的污秽和恶毒使已痛楚难受,个个“皆疮痞遍身,脓痂污秽”,晕船呕吐和病号呻吟每致惶恐。每遇风浪不能做饭时,寝食难安。数月以至半年都关在舱内非一般人所能忍受。

(4)非人的虐待。古巴受难苦力控诉:“船上供水不足,渴死人多,要水就打”,“一船渴死50余人”。苦力“上舱面寻水喝,船长说是闹事,洋枪打死40人”。为了节水,竟让苦力“吃臭水”,“人病将死就抛入海”,“一人偷水一杯,被船主打死”。1864年陈阿胜所乘船中,中途缺水,竟渴死约300人。船主随意拉打三数人以杀鸡教猴。“有2人吵要饭吃,被手枪打死”,“大众不愿出洋哭吵,船主叫人用铁索打死约80人”。一位花县华工,生病去要药,船主反说是诈病,登时踢死。李惠说,一东莞人被开枪打死,又绑5人抛下海。黄阿芳说,同船有11人寻死,173人锁了脚,160人脱衣受藤棍打。凡此种种凶残肆虐,揭示这些苦力船“充满了违法、不道德,使人憎恶和不人道的暴行”。

(5)惊人的死亡率。苦力猪仔备受非人虐待和残酷迫害导致苦力惊人的死亡率。依据有关资料不完全的统计,1847年至1873年间苦力海上死亡率示例如下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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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法律规定,死亡率超过6%者就必须进行调查,而死亡率超过50%者已属不少,示例如下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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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苦力暴动,放火烧船。1850年到1872年间,苦力猪仔在航途中进行较大的暴动事件有38起。其中取得斗争胜利有26起,如1853年8月18日,英船君主号载苦力从厦门往古巴,途中苦力夺船驶至新加坡。1866年2月3日,意大利船德列舍号载苦力296人从澳门往秘鲁,船到南太平洋,苦力暴动,开回澳门。苦力在航途中反抗斗争最壮烈的是放火烧船,视死如归,使殖民者人船两空,大为震惊。据不完全统计,苦力进行较大的放火烧船事件有10起:

  • 1857年3月17日,英船古尔玛号载428名苦力,从汕头往古巴,开船次日,苦力造反,放火烧船。
  • 1857年10月14日,美船凯持·库柏号载苦力650名,从澳门往古巴,到赤道南3度时,苦力烧船进行暴动。
  • 1859年9月,美船马斯迪夫号载数百苦力,中途被苦力焚毁于海。
  • 1859年11月26日,美船挪威号载苦力1000名从澳门往古巴,5天后苦力暴动,放火烧船。
  • 1866年3月8日,英船吉多号载480名苦力,从厦门到圭亚那,到印度尼西亚安直港后,被苦力焚毁于海上。
  • 1866年3月17日,意大利船拿破仑·卡那瓦罗号载苦力663名从澳门往秘鲁,中途苦力放火,人船同尽于海。
  • 1869年1月19日,比利时船弗德列·里克号载苦力379名,从香港往秘鲁,船过巴达维亚后,被华工焚毁于海。
  • 1869年12月,意大利船恩科瓦克号载548名苦力,从澳门往秘鲁,中途苦力暴动放火烧船。
  • 1871年5月4日,秘鲁船唐璜号载苦力650名,从澳门往秘鲁,船行2日,被苦力烧毁于海。
  • 1872年8月26日,西班牙船发财号载苦力1005名,从澳门往古巴,船行4日后,苦力进行3次暴动并放火烧船。

在这10起苦力放火烧船事件中,有5起人船同毁于海,表现了苦力宁愿与船沉于海而不当奴隶的反抗精神。

海上浮动地狱,这是对西方殖民者的控诉!

  1. 资料来源:陈翰笙《华工出国史料》,第2辑,北京,1980年,第143页。
  2. 资料来源:陈翰笙《华工出国史料》,第4辑,北京,1981年,第207页。
  3. 资料来源:陈翰笙《华工出国史料》,第4辑,北京,1981年,第204-20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