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庭华
法国一战华工韩庭华一家
1914年6月28日，第一次世界大战正式在欧洲爆发，对立的双方主要是欧洲国家。英国法国等结成协约国，奥匈帝国跟其盟友德国等结成同盟国。这些国家的利益不仅仅限于欧洲，双方都在中国有租界或势力范围。各国为了重新瓜分世界利益的目的，面对这场世界经济、政治的格局大调整，每个国家无不待机而动，争取获取最大的到益。袁世凯总统的谋士梁士诒最为积极，梁启超、顾维钧、陈独秀、蔡元培、李石曾、王宠惠等一大批社会精英，立志要改变贫穷落后的国家形象，能给中国带来裨益，也在积极推动，寻求机遇，为推动国家进入国际社会，寻找历史的契机。
一战开始后，由于芵法盟军在战场上连续失利，英法不得不考虑中国参战的问题。向中国政府提出要求招募劳工，从事战场后勤的工作。
旅法名人李石曾也是众推手之一，《东方杂志》（1917年，第14卷第14期。）载文《李石曾移民意见书》：“此事裨益于我国人者有三：一也扩张民生；二也输入实业之道；三也改良社会。诚以吾国多数工人，生活于彼国工界，耳濡目染，吸其所长，他日次第回国，必有益于社会教育之进行，而大减阻力。” 李石曾等人的观点，代表当时知识界普遍的共识。但是，这些参战的国家，在中国都有势力范围，他们都想拉拢中国，设法对中国施加影响，以期保有并扩大其在中国的利益。在当时的背景下，中国的一批政界、文化界、外交界先进，对于战后世界利益格局，重新调整分配的心理预期下，参与获胜一方有利于本国在世界上的地位有所帮助。希望通过这次战争，通过外交的努力，摆脱以往西方列强加于中国的一系列不平等条约。
梁士诒审度时势，提出了“以工代兵之策”，双方一拍即合。一个“以工代兵”的，“明受中立，暗事参与”的策略开始实施。
英法盟军计划招募华工，当时中国是中立国，为避免德奥同盟国口实，法国以陆军部代表陶履德中校改称农学技师，赴华招工。1916年1月17日，陶履德奉法政府之命率团抵华。中国方面于1916年5月成立惠民公司，同法国招工团接洽。双方经过两个多月艰辛谈判，于1916年5月14日签订了招工合同章程。
法国的中国招工团总机关设于北京东交民巷，分支机关则设于上海，香港，青岛，浦口等地。陶履德招工团，一共招收了36939名，于1917年夏天停招。法国除陶履德招工团外，还有格利叶招工团，直接归法国军方管辖。同法国一样，英国派军方代表布恩尼Thomas J. Burne具体招募华工。1916年10月28日抵达北京。以山东威海卫作为英国在中国境内招募华工的基地。英国总共招募到西线的华工共计9.7万人，英国和法国招募的华工，大约14万人左右。
韩庭华(1887-1929)，安徽人。1914年7月，欧洲爆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英法盟军初战失利后，英法两国实施到中国招募劳工。
中国刚结朿了两千多年的皇权统治，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义，1912年1月1日建立中华民国。孙中山就任临时大总统，不久拱手让给手握重兵的袁世凯，胜利成果又落入独裁者的手中。连年战火天灾人祸，贫穷落后，人民生活艰难困苦，前景非常渺茫。有一天，韩庭华在街上，看到一份法国招募华工的广告：
1、为补充战地后勤，发展工农业生产，支援反德奥战争，特招募华工。
2、凡年龄在20至35岁的男性公民，身体健康，个人自愿，家庭同意者即可应募报名。
3、自1916年7月起，应募者可到本局办事处进行报名。经体验合格者，签订合同成为正式华工，然后听候运送出国。
4、华工工资待遇，每月每人工资20元，由应募人指定好国内领取人。每月工资按期发，自领一半，国内人领取一半。衣食费由招工局雇用者负责，出国、回国路费由雇用国负责。
5、服务期间，华工因病死亡，或中弹牺牲，按规定发给怃恤金。
6、雇用期3年。
华工的收入英法两国并不相同。英国所招华工工作时间为10小时，普通华工每日1法朗，技术工人和有职务华工有所增加。这些工资有部分交付本人，另部份在国内的专门机构，每月向华工家属寄发赡养费。赡养费也是按职务工种划分，普通华工每月10元中国银币，不包括在外期间的食、住、照明和燃料免费供应。法国所招华工，每天工作10小时，普通工人每天5法郎，技术工人要多些，与英国不同是，法国华工要交个人衣食住的费用。扣除此项费用后，普通工人实得2.5法郎。另外，不同的是，法国支付给华工的工资全部付给华工本人。通过比较法国的待遇高于英国。以普通华工工资，每月工作26天计算，英国华工每月54 法郎（根据当时汇率计算），法国招募的华工扣除费用，每月65 法郎。
华工的伙食，根据法国陶履德招工团与中国惠民公司签订的招工合同第六条规定：主食每天每人大米100克，粗麦面和高梁混合粉1000克(做馒头用)，肉或咸鱼或鲜鱼180克(或干鱼100克)，菜蔬230克，猪油15克，茶叶15克。战争年代食物短缺，吃不到足够肉类是常事，用其它如兎肉、鸡肉尚可接受。有几次用马肉来代替，马肉于法国人犹如中国人食驴肉，但是，中国人最穷也不能接受吃马肉，期间出现华工拒食马肉事件，引起纠纷骚动。1917年9月，中国驻法侨工委员李骏，修书与殖民地劳工署署长鲍索埃蒂(Bosohetti)交涉，幸好待到妥善解决，后来就没有华工营食用马肉之事，此是后话。
韩庭华当即就决定到法国去当华工，顺利通过各项体健，签订3年合同后，集中受训。从上海和别的华工一起坐上法国邮轮，在邮轮中他遇到一位安徽老乡徐四九，觉得特别亲切，一路上不但消除寂寞，还能互相照顾。到达马赛港上船后，坐车先到马赛华工总驻地，等待分配。
韩庭华被分配到鉄路局从事货物装御工作，也曾经变换其它工作，一直干到一战胜利。徐四九分配到波尔多火药厂工厂，干到合同期满，也选择留在法国生活。当年法国战后重建，各行各业都需要劳动力。他找到巴黎郊外雷诺汽车厂应聘，顺利通过各项要求，一直工作到退休。
法国招募的华工，总体来讲比较幸运，法国的军官管理比较宽容。在法国战区的英军司令部的一位军官抱怨说，法国当地“居民对华工的友善行为致使英国军方对华工进行严格的管制非常困难”。自从战争结束后，大多数的华工因签订合同期限没有结朿，继续从事清理战场和法国重建的工作。
1919年，英国制定对华工实施的条例可见一斑：
- 华工出入要出示通行证，而且要标名时期，盖章並签字。每日收工后，带队的华工工头应出示写有该营队番号的集体通行证。
- 经常对华工进行突击式点名，同时还要捡查华工营是否窝藏有潜逃的华工。
- 华工营的警卫要及时报告任何来访其它华工营的华工。
- 华工在出勤时犯有过错，直接负责出勤及其行为的工头要受到惩罚。
- 工头与华工都不得拥有除帽子之外的其他平民制服，因为这类衣装容易被华工用来化装出逃。
此类华工条款条规，可以看出英国管理华工的方式非常严厉。不像法国面对华工出现的问题及时沟通，双方想方法合理通融解决。
华工合同结束后，大多数华工返回祖国。韩庭华经过艰难的选择，最后决定留在法国生活。居住在巴黎三区爱美提街区Art et Metiers 一带，Rue Beaubour、Rue au Mair、Rue Chapon、Rue Gaviller、Rue du Temple等几条交叉的街道，是浙江籍华侨集中居住之地。这里也是法国中低档皮件产品的集散地，街区里有很多犹太人开的皮件制造工厂和皮件批发店。著名的批发庙街从共和国广场开始，一直到巴黎市政府，店铺相连闻名欧洲。侨胞们利用犹太人皮件工厂，丢掉的边脚料，制作成各种小皮件，抽嘴袋，锁匙袋，小挂件等小产品谋生。他们辛勤工作，心灵手巧，肯动脑筋，皮脚料不用花钱没有成本，由于价廉物美，受到市场的欢迎。这是当年温州籍侨胞赖以谋生的主要行业。
韩庭华心地善良，聪明好学，很快和他们打成一片。他开始学作小皮件，由于他心细手巧，也懂一点法文，可以和开批发店的犹太人交流，生意不错。数年后略有积蓄，在亲朋好友的帮助下，在市长街39号开店，从事钟表修理工作。他为人厚道，广结人缘，工作认真，诚恳待人。市长街是当年温州籍侨胞居住中心地带，是一条名副其实的“唐人街”。已经有中餐馆、杂货店等商铺，还有一些小皮件小作坊和个体户。韩庭华和街区的邻居友好相处，他有很多温州籍的朋友，生意不错。不久赢得法国姑娘热尼格的芳心，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韩庭华，在公共场合，很注重自己的形象，平时总是西装领带，穿的很体面。小生意也做得红红火火，有儿有女，家庭和睦，其乐融融，令人羡慕。可惜好景不长，正当壮年，只享有42年，就被病魔夺去了生命。
1926年，韩庭华的儿子查理出生，成年后也住在三区华人区，从事生产小皮件工作，自己开皮件作坊，这可能是继承他父亲的基因。查理在巴黎土生土长，与犹太人语言沟通方便，在生意埸上如鱼得水。犹太人批发公司需要产品需要赶货，终是去找他想办法。查理自已作坊有3、4个工人，有时候赶时间完成不了定单，就给同胞外加工，生意很做得红火。
1950年，查理在巴黎结婚。第二年女儿维罗尼克出生，后来嫁在法国著名歌唱家克里斯托夫。查理儿子一辈，已经有条件受高等教育，毕业后有很体面的工作，就完全融入了法国社会。
我1980年到法国，1987年开始在庙家43号，经营法国旅游纪念品，查理的客户都是这个街区，他经常光顾我的小店。他经常给我讲一些华侨中的陈年往事，我也经常请他辨认一些老照片中的人和事，他记忆力极好，终是给我带来很多惊喜。大家喝一杯咖啡，海阔天空，其乐无穷。
沙理说：他父亲人缘极好，可惜不带寿。当年他父亲在生病期间，三区“唐人街”的温州青田侨胞，自发到医院来探病和告别；当年一起来的安徽的老乡华工徐思九，他在雷诺汽车厂工厂，特别请假来送他父亲最后一程。查理至今难以忘怀，记忆犹新。
2010年夏天，《欧洲时报》记者程励女士采访我，介绍一战华工事迹，真是无巧不成书，遇到查理在我商店聊天。查理精神很好，还会几句温州话，还会打麻将，他自已说还是高手。查理认识很多温州人青田人，他很敬重他父亲生前的朋友。他父亲过世后，也经常来往。青田华侨集体结婚照，华工婚礼的照片，都是查理提供给我。他对华工的历史，有特殊的感情[1]。
叶星球，2020年4月20日于法国巴黎。
【作者】：叶星球
【出处】：海内与海外
【页码】：16-20
【页数】：5
